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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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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箏捏緊了指尖,轉身扶著柳姨。

一行人順著河水淌出。

久違的光明。

青箏微微仰頭,忍不住瞇起眼睛。能活著,真好。

南既明不經意般輕撞了下青箏的手臂,低聲道:“剛你想沖上來救我?”

青箏楞了會,回想起他指的是白事主提光棍刺向他的時候。淡淡道:“南公子想多了,人手慌亂,被絆了一下而已。”

說完不待南既明反應,率先往前走去。

南既明微微一笑,不再言語。

楊叔飛上樹梢,呼了聲長哨。過了一刻,原來空車跑走的馬車又跑了回來。

青箏攙著柳姨入了馬車,阮霜和明一水也跟著進去。南既明撩起下拜,擰出一灘水後,掀起馬車簾正要進去,被一只手攔了下來。

擡眼一看,又是這位門神。

“南公子,馬車太擠。委屈南公子下,和老頭子坐在外邊趕車。”

南既明無奈一笑,只得放下掀起車簾的那只手,反身坐好。隨遇而安地坐在馬車外,揚起馬鞭:“路漫漫其修遠兮,吾將上下而求索。駕!”

明一水在馬車內聽見了這一句吟詩,抱臂偷眼看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青箏一眼,心裏邊偷笑。挪正視線,與坐在正對面的柳姨視線撞了個正著。柳姨瞬間把目光移開。

明一水一頭霧水,女娃娃的柳姨好似對自己有些偏見啊。

這被耽擱了半天的旅程,終於在星光微垂之時,趕到了下一座城池。

進了城,一行人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了腳步。在人來人往的街頭,停駐不前的幾人顯得尤其引人註目。

“幾位客官?住店嗎?”店小二熱情地邁出門來吆喝,待看清了站在最前面的青箏和南既明,立馬記起來了。畢竟前幾日店裏鬥毆損壞的墻還在修呢。

“原來是小姐幾位啊!還是老樣子麽?”

青箏幾不可聞地微嘆了一聲,擡腳進了客棧。

店小二殷勤地在前頭領路,邊走邊念叨:“小姐,你們那天可把小的給嚇壞了!躲在櫃臺下都不敢探頭。還好貴客幾位都安然無恙,真是菩薩保佑!今日還是那天的幾樣,再叫幾道菜式,上壺梨花白?”

店小二手腳麻利地擦完了桌面,搓著手一臉期盼地看著青箏。

青箏坐下,溫言道:“好,就按你說的上。”

店小二歡天喜地地去喊著後廚上菜。青箏掃視了周遭,食客似乎受到之前古香蘭那一鬧,少了一些,但也算得上生意不差。

相比起周圍觥籌交錯的食客,青箏這桌算得上冷冷清清,沒有人開口說話。楊叔和柳姨雖不明經過,但見青箏的臉色,想起在密道時,她稱呼唐潛為“唐掌櫃”,心裏也猜到了幾分。

“來嘍!讓客官久等了!松鼠桂魚!醬大骨!”

店小二記性很好,托著托盤,將青箏幾人當日吃食中,最受歡迎的兩道菜先上了桌。

“客官先吃著墊墊肚,其餘的菜馬上上桌。”店小二想起了那天,掌櫃的看起來跟這幾位有交情的樣子,又補充了句,“不過,掌櫃的前天出遠門了,還沒回來,今日沒法同幾位客官聚上一聚了。”

善於察言觀色的店小二敏感地覺得,桌上的氣氛凝重了幾分。忽然聽聞看起來面相最和善的青箏,低聲問道:“他可曾提過他有何事麽?”

店小二回憶起整日笑呵呵待人的掌櫃,道:“掌櫃的沒具體說。好像是完成多年的心願之類的事。”

“那這客棧還開下去麽?”

“開啊!怎麽不開?掌櫃的出門前交代我們,他指不定啥時回來,店低價盤給我們夥計幾個討生活。”說到這,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下後腦勺,接著說,“掌櫃的待我們不錯。要不是掌櫃的,家裏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得喝西北風。我們夥計幾個就商量著,把這店開下去。說不定哪天掌櫃的就回來了,也有個落腳的地兒。”

“哎小二,我們這桌的酒呢?”旁幾桌的食客高聲催促。

“來嘍~”店小二滿是活力地應聲,腿腳不停地去取酒。

青箏沒再說話,看著這座熟悉的客棧,熟悉的面孔,等著一個再也回不來的人,覺得那日裏愛吃的松鼠桂魚,滋味都平淡了幾分。

明一水迅速用完飯,邊捶著後背,邊嚷嚷著要回屋躺下歇著。阮霜去馬廄給馬匹餵草料。楊叔上街去準備明日的補給。

一張擠得滿滿當當的方桌,轉眼就剩下對魚食不知其味的青箏,時不時為青箏布菜的柳姨,和好不容易甩開楊叔監視的南小爺。

見青箏心無旁騖地剔著魚刺,南既明也不急著說話,淺斟慢酌著杯中的梨花雪。

待青箏用罷飯,店小二撤下碗筷,重新上了新茶。

“天音閣往都城開的分號,進展如何了?”南既明姿態閑散,漫不經意地問道。

青箏擡眼,審視著坐在對面的南既明。雙眸在熱茶的霧氣裊裊裏,顯得格外濕潤明亮。

“我這是在關心我的三成分成啊。”南既明聳聳肩,對上青箏質疑的眼神。

青箏淺酌一口,擱下茶盞,淡笑道:“我沒說什麽。碧簫先前有傳過信回來,已經開張了。就等著南公子幫忙牽線,廣開客源。”

“好說好說。家姐沒什麽特別的愛好,唯獨愛收藏些稀罕的金銀首飾。待我書信一封回去,與她說聲便是。”

“成。我會通知陋室銘,每月新打的式樣優先送到府上供夫人小姐挑選。”青箏頓了頓,又道,“只是我們初來乍到,都城顯貴大戶都不太清楚,唯恐得罪貴人,還請南公子指點一二。”

南既明意味深長地看著青箏。好哇,小狐貍,打探消息打探到我頭上來了。

青箏坦然回視,目光在說,別忘了,陋室銘還有你南既明三成分成呢。

兩人心中都各有算盤在打得哐哐響。唯獨沒註意到旁邊的柳姨,聽到“都城”一詞,手上斟茶的動作微顫了下。

南既明終究還是舍不得,灌了口梨花雪。低沈磁性的嗓音伴著清洌的冷香,在青箏身邊蕩開。

“當今今上有三子一女,皇長子為皇後所育,前兩年已冊封為太子,其餘兩子年幼,尚未封王。都城有高、南、修三大家族。高家是傳統高門,出一門雙妃,皇後和太子妃。修家是仕族大家,朝上有不少是修家老爺子的門生或修家子弟。”

“南家,”南既明低笑一聲,繼續,“不好意思吹牛皮。家父承舊爵,自多年前與先長公主征戰四方,穩定朝政後,就不理朝政,實在的閑散侯爺。家兄倒是入了今上的眼,領了差事入朝。家姐同公主、不少名門閨秀都是手帕交。固陋室銘開源交給她,不是問題。鄙人嘛,你也見著了,英俊瀟灑,風流倜儻……”

見青箏的目光肅然起來,南既明止住自誇,改誇自家母親大人:“家母為人和善,待人寬厚,思想不呆板守舊,你不用過多擔心與家母的交流……”

見青箏屈指正要扣桌提醒偏題時,南既明轉了話頭,硬是把後半句“嫁入南家做兒媳特別幸福”咽了下去。

“武將中,主要以寒門中提拔起的一品驃騎大將軍冒將軍為首。冒將軍之前武林大會你見過的。他也是多年前追隨過先長公主立過累累軍功,由先長公主一手提拔起來,手握五萬兵馬。先大致了解這些即可,其餘詳細的,待你們到了都城,自會清楚了。”

柳姨猛然看向南既明,又轉向青箏,神色有些焦急。手指了下南既明的方向,又指了下自己的嘴,然後伸出兩指模擬人走路的姿勢,又指了下北方,目光閃爍,等著青箏的回答。

青箏安撫一笑,道:“柳姨,他說的沒錯。我是有進都城的打算。畢竟那裏客源更寬廣,對陋室銘擴張也更為有利。”

柳姨急忙搖了搖頭,握住青箏的手腕,眼睛裏盡是不同意,還有些隱隱的擔心一閃而過。

青箏輕拍了幾下柳姨的手背,寬慰柳姨:“不用擔心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,天下攘攘皆為利往。有銀子賺的買賣,我們如何不做?”

柳姨看著青箏,已做出決定的樣子,竟然慌亂得額角滲出了細微汗珠,堅決地搖了搖頭。她心裏很清楚,青箏不是為了更多銀兩進賬而做出這個決定。她害怕,她苦心瞞著的小姐,踏入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。

青箏倒是沒想那麽多,腦子還沈浸在對都城勢力參透的布局上。

感覺到柳姨握著自己手腕的力度,溫柔笑道:“柳姨是怕不習慣都城的生活?沒事的。柳姨可以先居江南,想來都城轉轉就來都城小住,實在覺得不習慣再回江南。好不好?”

柳姨想都沒想,直接搖頭拒絕。又想比劃什麽,卻不知從何比劃起。感覺到對面的南既明,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停留得過久,只能先作罷。對這青箏勉強一笑,表示自己累了,想先上樓歇息。

恰巧阮霜回來了。青箏便喚阮霜送柳姨回屋。柳姨忙擺手,示意自己一個人可以,攔下阮霜守著青箏。

南既明直看到柳姨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,才收回視線。

以前怎麽沒發現,這個柳姨,貌似有些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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